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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相思亦知相思苦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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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尊逼迫水朵朵又斷斷續續地說了兩日。等到第三天,他才搗鼓出更為有力的方法。這個方法無情且冷酷。

一打聽,無人不知熹楓山莊林宇風休妻另娶一事。

“怎麽,你不打算進去?”再近前一些,便可見山莊掩映在深暗的山巒之中。自莊門望去,還是可見裏層外層的把守。

“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?”水朵朵冷著臉問。“適才我故意迷了路,你卻一眼看穿。頭腦保持地如此清醒,不正是因為想回到這裏嗎?”水朵朵不答話:“可我再回到這裏有什麽意思?”沐尊笑而不答:“你自己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?”水朵朵心中隱隱不安。

本該遲退的滿月酒,一月之內便被林宇風拿到了口頭上。今時今刻,熹楓山莊亦是熱鬧非凡。水朵朵想起那日懷孕在身卻被無情休棄的一幕,心裏便越發難忍。好在自我安慰,認為自己的夫君有什麽難言之隱,情不得已,才做出此舉。

“你心裏這麽疑惑,不如進去了解個究竟?”沐尊指著那莊門,“我是個外人,如何處理。選擇權只握在你的手裏。”寶劍被遞出,沐尊轉了身,“這把寶劍跟我許久,若是連老天都覺得你和我……我們閣主無緣,這劍就當贈禮,祝你們夫妻二人白頭偕老!”水朵朵想當然地認為沐尊在給自己出路,欠身感激一笑:“我會的,我一定會的。沐尊,雖說我們並不認識,可你的大恩我水朵朵沒齒難忘!”沐尊冷哼一聲,人已躍上了酒家屋檐。好個厲害!水朵朵撓頭心想。看著那燕子般的輕功,她突然感到惆悵,要是曾經能夠跟著阿娘阿爹學武,那是不是自己也是另一番情景?阿娘,阿娘,一想起阿娘遇害便心如刀絞。

“可恨,可恨!”水朵朵看著自己的雙手,“阿娘,對不起,對不起,我沒辦法為你報仇,沒辦法……”淚水又是要命地落。

“啊!”兩個把守望著面前濃眉大眼的女人,有些慌張。不知是不是同情,臉色有些白。一人剛喚出夫人兩個字時,便被一旁的守衛碰了碰胳膊肘。另一人微笑有禮,全然不認識水朵朵:“不知姑娘此來是否有請帖?”水朵朵一凝眉,細思:“什麽……什麽請帖?”一個守衛呆頭呆腦,眼睛已經瞥到了水朵朵腰上那個東西。但是死死閉著嘴沒敢說。另一守衛仍是微笑地拱著手:“既然姑娘沒請帖,那就請回吧!”

“我……我回自己的家,竟然也要請帖了。”水朵朵笑著邁步轉身,忽而眼睛一瞥,便望見腰上插著的東西。她拿出來,眼睛一亮:“看來他早有準備,竟連這個也猜到了。”水朵朵興奮回頭,將東西伸出去:“咯,這是你們所要的!”兩守衛面面相覷了一會兒,忽然神色一禁。不為別的,只因請帖上端端正正地寫了幾個大字。幽靈閣,幽靈閣。江湖誰人不知?聽說閣主管教甚嚴,門下女弟子各個心狠手辣。長生門被滅一事驚動江湖。大齊更是傳得沸沸揚揚。

兩守衛看來有些難言之隱,支支吾吾地你推我推,就是不肯讓出路來。“怎麽,你們莊主沒有好好交代過?”水朵朵側著頭冷笑,“凡持請帖者,必是相邀,你們阻我入內,可有這個說法!”口氣一沖,寶劍已橫在身前。

打敗一個女人,這兩個守衛有些把握,可是打敗一個對莊主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人,那麽他們的罪可就大了。一想著,哆嗦地側身讓了道。

再次進入山莊,莊中布局已不似平日那般淡雅。入門後眼前是繁花叢林。幾個女婢打理花草的時候挺不安分,絮絮叨叨地說著話。

“餵,你們不覺得麽,我們莊主對現在這位夫人更關懷些?”“是啊,要不然娶這夫人為何排場如此大?就連我們這片繁花林也是莊主悉心布置的。”“誰說不是呢,要是我呀有個這樣的夫君寵著,怕是死也值了。”丫鬟抱手作祈禱狀。另外幾個丫鬟點了點那犯花癡的額頭,笑著道:“你這死丫頭,凈異想天開!”說完竄著跑了出來,這一相遇。便撞上了駐立不久的水朵朵。幾人齊齊錯愕,屏了呼吸不敢答話。尤其是持了兇器,面色凝重的水朵朵更是讓幾個嚼舌根的人嚇破了膽。

“你們剛才說什麽?”丫鬟們哭哭啼啼地不敢回話。“帶我去!”三字一出,幾個木頭人便走在了前面。每一步小心翼翼地,仿佛害怕走過的地方會突然開出一個洞來。其實,她們只是過於害怕,一心覺著後背上有個尖尖的東西正在狠狠地削來。水朵朵被帶到後院,曾經悉心種植的花草全部被移走。只有鮮艷的貴族牡丹綻地耀眼。明明這個時候沒有牡丹,卻用心讓牡丹不謝。水朵朵覺得,林宇風有這個本事。

再穿過廊院,小橋曲水,如癡如醉。獨自倚靠了片刻,便望見曾經自己最熟悉的假山不見了。在那裏,她總會瞧見墨離站立不動。“那個……那個地方挺漂亮的,要不要也去看看?”有個丫鬟自告奮勇,隨手一指,定著芙蓉池上的亭閣。外圍不僅有紗縵,就連裏間也多置了些裝飾物。紅地毯上一塵不染,還帶著一股花香。裏間溫著一壺熱茶,茶口還冒著熱氣。

“那是怎麽回事?”“莊主……莊主說夫人剛剛生下孩子,怕其傷寒,特在可以歇息的地方置了壺熱茶。每隔一個時辰,會有……會有專門的人照管!”說罷立刻垂下頭。水朵朵沒有抱怨,也沒有自責。依舊往前走。在夢裏,她似乎想過回到這裏的一切。或許是蕭索,或許是寂寥。想過諸般場景的她絲毫沒有想過會是這麽的喜氣。儼然新婚不久的狀況。

步入後院,嫻熟地推開曾經的屋子,竟發現新換過的蚊帳,新換過的方桌,新換過的梳妝臺。裏間的匣子釵子吊墜無數,看得身後的丫鬟眼睛都在發光。她拿出一個玉鐲,套在手上,竟然發現大出很多。最可恨地,是她看見底下放著一根金簪,殺死陳叔,也殺死爺爺的金簪。雖然同自己的金簪極其相似,可是上面失了兩個小珠花。不,不是失。而是直接少了那些東西。“這……這是莊主送給夫人的如玉簪。”有個丫鬟急喊,“只有這一支,是莊主親自打造的。”她放下東西,掉轉頭迅速出了屋。

一個奶娘坐在太陽底下,身邊圍著些孩子。那些孩子她見過,是大哥林蕓萱生前私塾裏的孩子。

“他會說話麽?”一孩子團著指頭點了點奶娘懷中那嬰兒的臉。嬰兒嘴巴一樂,笑了起來。“她還小哩,不能像你們一樣一起進學堂。”奶娘慈祥地問,“功課都做好了嗎,小心莊主知道了罰你們一個個抄書。”有個小孩嘟著嘴,擺擺手:“夫子在的時候,哥哥都對我們不錯。夫子走了,更不會欺負我們了。而且大廳裏擠的人多,他那麽忙,怎麽顧得上我們!”其他幾個孩子聽了,紛紛拍手應和。

“你看這些孩子。各個活靈活氣的。”“都是夫人教得好!”水朵朵氣地有些頭暈。幾個丫鬟回過神又得戰戰兢兢地。“這孩子幾時生下的?”水朵朵笑著走過去,俯視被孩子們簇擁在裏的奶娘。奶娘面生,不識得水朵朵,卻也十分和氣:“夫人同莊主成親的第二天便生下了。這娃兒水靈,又白又胖。頗讓人歡喜。”說著便站起身來,湊到水朵朵的面前:“姑娘,你看呀。這孩子長得多好看,眼睛大大的,多像莊主呢。”水朵朵雖忽略了這無心之話,但是心裏的難受卻是有增無減。

可以這樣說,她怨地不輕。能讓人吃醋到這種地步,可見她心裏是十分歡喜的罷!

她想近身再仔細瞧瞧夜婉的孩子,可是身後的丫鬟咳嗽了聲:“劉姐姐,她可是之前的夫人。”奶娘楞了一下,立刻雙手護住嬰兒退出老遠。水朵朵楞在原地,有些尷尬。望著一行人,不知如何自處。忽然旁側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。“姐姐,姐姐。”水朵朵循著目光看下去。她露出甜甜的笑容,捏了捏孩子的臉蛋:“咯,是你們呀,最近好不好,有沒有想我!”一個胖墩愛說甜話,猛力點著頭嚴肅回答:“有呢有呢,怎麽可能沒有呢。我天天都在想!”水朵朵被逗樂了。一旁的奶娘謹慎地叫了句:“胖墩,快帶他們回去溫習功課。一會兒估計教書先生也到了。”幾個孩子順從地點了點頭,沿著院子跑開了。

有的還對水朵朵招了招手。這幾個小鬼頭,水朵朵表示很欣慰。奶娘也挪著步子迅速離開了。那走路的姿勢怎麽看都像是在跑。“要如何是好呢?”身後的丫鬟小聲嘀咕。“你們走吧,我不殺人!”此話一出,身後的人也跟著一哄而散了。

越往大廳走,越覺熱鬧。拐了個閣樓。入眼便見到了此人。即便早已成親,他身上仍然著了件鮮艷的紅衫。“林莊主,恭喜恭喜。”“是啊,小公子可想過取什麽名兒?”同熹楓山莊關系不錯的幾大門派紛紛拱手道賀。他笑著對各位回酒。

水朵朵從身後走近的時候,四周的人已經驚愕地伸長了脖子。那目光一直看到水朵朵的骨頭裏。

握著的酒杯裏現出逼近的影子,林宇風隨之緩緩立了起來。轉身許久對視,無話可說。

“你……果真還是娶了這個女人!”水朵朵食指定住夜婉,“你果真拋棄我娶了別人!”林宇風側過頭,冷言喚來子鷹:“不是說過加強防範,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嗎?”子鷹頷首,不明所以。

“你不用怪他,是我自己闖進來的。”水朵朵望著喜氣洋洋的山莊,“離開這裏不過一個多月,沒想到變化竟會如此大。”她拭了一把眼淚,“林宇風,你為什麽不要我了呢。我記得嫁給你的時候,你還在這裏執著紅綾說,說要愛我一生一世。”她走了數步,停在一位公子身旁,“胡公子,你當時祝我們白頭到老的,對吧?”

那胡公子正是適才恭喜林宇風喜得兒子的男人。林宇風無情:“你這次回來究竟要幹什麽?”

“幹什麽,幹什麽?”水朵朵淒然苦笑,“幹什麽?當時你汙蔑我,不信任我。現在你又把這個仇人捧在手心,把我拒之門外。林宇風,你的良心到哪裏去了。我水朵朵上對得起天,下對得起地。既然我嫁給你,自然會為了你護住清白。可你……可你為什麽就不肯相信我呢。你的孩子……孩子就那樣流掉了,流掉了。”

她摔倒在地上。

“朵朵,朵朵。”林宇風失聲,本想近前,卻被水朵朵的劍尖阻在一丈以外。“不要靠近我,不要靠近我。”滿面淚花,“你們都說你愛我,你喜歡我。可到頭來哪個不是狠心拋棄了我。”她撐著地面站起來,決絕果斷,“從今以後,我水朵朵同你再無關系。我曾經就說過,你要是拋棄我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!可現在也沒有什麽了,沒有什麽了。”

林宇風攔住她:“對不起,我……欠你的情會……會還!”他理直氣壯地說了個“還”字。

“還,還?付出的情意真的可以還嘛?真的可以還嘛?”水朵朵跌跌撞撞地想要出去。“等一下,朵朵!”林宇風從袖子裏拿出一封書信,“這東西你拿著,從此以後幸福便只握在你自己的手中。無論你……是生是死,都不可以再出現在我眼前!”

一紙休書落地,拂了深情,天地也跟著旋轉。

他的臉疼地凝成了一團。那寶劍劃破了他的手臂。水朵朵咬牙憤憤道:“每次動手我都覺得無情。可是有時候過於拖泥帶水,自己也就跟著陷進去了。”那劍抽地緩慢,疼痛便加劇一倍。就好像你寧願別人殺了你,也不希望被人窮盡所極地折磨是一個道理。

“林宇風,你可以不重視我,可以不關心我,但是你不可以不信任我!”她望著他的目光,冷冷地說,“還記得運河湖中的芙蓉花麽?估計現在那些花已經殘了罷!”

花開結緣,花落為劫!我們相遇在花開時節,待到花落,情也就走到盡頭了……

子鷹沖上前來,扶著臉色憔悴的林宇風。他很想開口替其解釋。

林宇風的紅袍在地面上越發艷麗,手指上正滴著鮮血。看客除了楞楞地看著面前這一幕,誰也不敢枉自上前。“哎,孽緣啊孽緣!”有個年長的道長嘆了一口氣。

林宇風死死拽著子鷹的手,努力表現地無情無義。

那隱忍的心究竟要靠著什麽來堅持?

“朵朵,你錯了!自從……自從我放掉你的手,就已經註定沒了緣分。”林宇風顫抖著手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水朵朵已經跑遠。

近來一個月,她幾次舉劍。因為母仇,便想殺師父;因為被拋棄,便想殺夫君。

她整個人又愛又恨,到頭來傷了別人,卻是害了自己。

回到幽靈閣的第二天,水朵朵便果斷來到沐尊的房裏。

“你的要求我答應!”水朵朵拍著桌子說,“可是麻煩你告訴閣主,倘若哪一天他負了我,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!絕不留情!”沐尊一怔:“我保證,若是閣主負了你,便自刎在你的面前!”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水朵朵的手指戳在沐尊的胸口,“你們男人的心千變萬化,總讓愛著的人心痛。”“不要混淆,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同負心男子一樣。”他的手指用力捏著水朵朵的下巴,“被一個男人傷了便否定天底下所有男人,這是最愚蠢的行為!”水朵朵反問:“這麽說來,沐尊一定認為自己是個好男人了,不詢問別人意見就擅作主張。這就是你們劍客該做的事?”沐尊知道水朵朵的想法,更加不屑:“劍客也是男人,劍客也有喜歡女人的資格。你身材好,長得美。我更加歡喜!”明明是調戲之言,卻嚴正兇惡。除了看出他裏裏外在的憤怒,倒看不出別的東西。

水朵朵細思了會兒,問道:“你……你的臉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?”沐尊驚慌地一松手,接著面無表情地坐下:“大火燒到了屋裏,這臉也被毀了。”“還疼麽?”水朵朵恢覆理智,輕聲道,“對不起,我不該把無名火發在你的身上。畢竟是你帶我去了那裏,認清了現實。”

“其實,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?”沐尊看向他,“究竟是什麽,讓你那麽爽快地答應這件事?”水朵朵笑:“被你這樣的劍客逼迫,不答應能成嗎?”“對,不成。”沐尊擡高眼睛:“可是能讓你如此堅決地答應做閣主夫人,我想你心裏一定有很特別的理由。”“特別的理由?”水朵朵倒了一杯熱茶,“倘若理解到自己的幸福就像這水一樣純凈。那麽兩個無緣的人再綁在一起便沒有別的意思。現下有了機會,我為什麽要輕言放棄?”瞳孔有些淚嵌著,遲遲沒有掉下,“沐尊,以前算命先生的話,我有些不大相信。現在回想起來,倒有些信了。”水朵朵等著沐尊的驚訝。

“怎會這樣想?”

“凡與我接觸的人,似乎都沒有好下場!”

沐尊的手突然握過來,額上起了層虛汗:“不,不要這麽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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